王十安

吃到八分饱,回忆最美好

【喻黄】最终幻想(3)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诊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叶修抬眼看了看,伸了个懒腰,对坐在一边还在奋笔疾书写着病历卡的喻文州喊:“喂,小喻啊,你的小媳妇又来了。”

一个蓬松的金黄脑袋从门缝里偷偷摸摸探了进来。黄少天眼珠子扫了诊室一圈,压低了嗓子说:“哈啰,叶医生你好啊。”

一连两周,黄少天每天都准时来找喻文州吃午饭。喻文州在门诊部坐门诊,他就天天从住院部跑来报道,风雨无阻。有时喻文州到点了还有病人没看完,他也不催,就在诊室外面找个地方坐着等他,就是三不五时要打开门往里张望,眼睛像个小哈巴狗似的瞟啊瞟。难怪叶修要调侃喻文州活像是多了个小媳妇,天天望眼欲穿盼君归。

喻文州大为窘迫,他尴尬地应了一声,朝面前还瞪着他的病患飞快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往门外走去。叶修在他身后“嘿嘿嘿嘿”一阵怪笑。

“你下次记得先敲门,要是我正在做检查怎么办。”喻文州带上了诊室的门,小声地对黄少天说。有时检查忘了拉帘子,好几次让黄少天撞见自己给人做指检,给光着屁股的病患造成了极大心理阴影。

黄少天胡乱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喻文州扶额,心知他又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突然黄少天的视线停住了,一秒之后他指着喻文州的白大褂下摆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施主缘何被人泼粪?!可是欠人钱财不还?”

喻文州就知道他肯定要笑这,无奈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肛肠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检视形形色色的屁股。肛门本就有问题,加上给医生做检查的时候神经紧张,病人难免会控制不了一些东西,比如……屎尿屁。喻文州刚才就被一个早上忘了大号的病人给喷了个正着,还好头没凑上去,遭殃的只有自己的白大褂。本着医生的职业精神,喻文州还是带着满身的屎,淡定地给这个病人做完了检查。

黄少天捧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喻文州看他笑得前仰后合,心里暗暗吐槽他少见多怪,心想,要是当着你面从肛门里掏出一只玉米来,你是不是要笑晕过去?

 

 

自从黄少天在喻文州面前发表了那次慷慨激昂的演讲后,他就迅速与喻文州熟络了起来,主要手段是每天都坚持不懈来找喻文州吃饭聊天。

头两天都是黄少天每天提着外卖来。“这是翠花楼的叉烧饭,要提前两天预定诶!来,喻医生,快趁热吃。”“这家的奶黄包简直惊为天人喻医生你一定要尝尝。”就这么吃了两天喻文州也不好意思起来,便回请他。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有了点交情,黄少天对他的称呼也从“喻医生”变成了“喻文州”。

“文州文州,文绉绉的,好名字好名字。我从前有个朋友,也喜欢钻研文绉绉的东西呢。”黄少天摇头晃脑地说,一派老学究的姿态。

他从此经常对喻文州开些些半文不白的玩笑话,什么“施主今日印堂发黑,可是昨夜值班操劳过度?”“大侠手下好功夫,一记千年杀只取人要害。”“喻兄,今日饭菜可还称您的心意?此乃沙县小吃镇店之宝,不传之秘,燕皮小馄饨!”配上他丰富的肢体语言,喻文州觉得又耻又好笑。

喻文州还清楚地记得那晚对话的最后,黄少天神神秘秘地说“剧透给你,你是个戏份很重的角色”。当时喻文州还好笑,我一周就一天住院部值班,还不负责给你看病,怎么就能戏份很重。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强行加戏,真乃中国好编剧。

当然,喻文州对黄少天“我才是世界的中心你们都是愚蠢的工具人”的这种世界观还是持保留意见的。他觉得,自己同黄少天年纪相仿又棋逢对手,黄少天纯粹就是因为找到了个玩伴在兴奋而已。

但不论如何,黄少天的努力卓有成效。不管一开始喻文州是不是情愿,总之现在喻文州已经接受了黄少天的存在。喻文州家和大学都不在本地,毕业后孤身来到这座城市打拼,朋友不多。虽然苏沐橙和方锐同在这家医院,可是毕竟科室不同,做医生这行的又忙碌,难得有空他们小情侣自然要过二人世界,完全顾不上喻文州这条可怜的单身狗。一年了,喻文州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匆匆忙忙的日子,黄少天的出现,多少给他单调的生活注入了一些活力。

黄少天从那晚之后就再没提起过他在写人生小说的事情,也没再出现过那晚下棋时有些神经质的行为。他只是每天中午来找喻文州,一边吃饭一边扯些有的没的,比如6号床今天痔疮脱出了几次、李护士对泌尿科一个露鸟狂人发飙了之类。说是聊天,其实80%的时间是黄少天一个人在说,喻文州主要负责倾听,偶尔发表意见。经常是喻文州已经吃完了,黄少天才扒了两口饭,因此喻文州首次对人类长嘴巴是为了进食的观点产生了怀疑。

有时中午吃完了饭,时间还富裕的话,黄少天会缠着他下棋。那个沉甸甸的象棋盘自然是不方便带来带去了,黄少天就带一张塑料桌布似的简易棋盘来。除了象棋,他也带围棋和国际象棋,还有五子棋、跳棋甚至飞行棋。喻文州会下他就和他下,喻文州不会下,他就先教会喻文州,再和他下。

“咦?你学得挺快的嘛!聪明人就是不一样哈。8号床那个老头怎么教都教不会呢,你这一个礼拜就能下成这样不错不错。”黄少天看着喻文州吃掉了自己的一片白子,惊喜道。

还有时黄少天会带些其他桌游来。抽积木、挑棒子、转陀螺……尽是些幼儿园的童年记忆。喻文州颇不适应,刚刚来了一场高水平的象棋对决,怎么就开始搭积木了?但黄少天不管这些,玩什么都是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可谓真正的雅俗共赏。

黄少天的这种多样性还体现在很多方面。

比如黄少天会听音乐,有一回他把耳机的一只听筒塞给喻文州,喻文州听到的第一首是凤凰传奇,第二首是贝多芬,第三首是萨顶顶,第四首是小苹果,第五首是柴可夫斯基,第六首是爱的供养。

比如黄少天有时会在吃饭的时候刷手机,浏览微博天涯和知乎。他会问“你说高圆圆、范冰冰和刘亦菲谁比较好看?”有时他又会问“你觉得俄罗斯拒绝向伊斯兰国交付赎金的行为会给国际局势造成什么影响?”甚至有时他会问“你觉得懒羊羊和喜羊羊谁比较可爱?”

比如黄少天会聊些打游戏的话题。他告诉喻文州超级玛丽最速通关其实要靠第五关的那根藤蔓。他还说LOL中单比较适合他,喻文州比较适合打野。他还说炉石传说的新卡牌不给力,他最爱的职业被削弱了,不开心。

“什么是炉石传说?”喻文州问。

“这你都不知道啊,”黄少天鄙视,眼疾手快地取过喻文州的手机,帮他下载了一个游戏软件。打开程序,迅速帮他建了账号,加了自己为好友。

喻文州拿回手机一看,“夜雨声烦已经成为您的好友”

“你的网名很合适你。”喻文州笑笑。

“是吧,我也觉得非常有诗意,特别适合我。”黄少天得意洋洋地说着,把一块土豆塞进嘴巴嚼了起来。

总而言之,黄少天精力充沛且爱好广泛。他就像一部提款机,每一次短暂的接触,喻文州都能从他身上得到源源不断的新发现。这些日子的午间时光,除了偶尔他谈话的内容中实在过多的鸡毛蒜皮,喻文州觉得过得还挺愉快的。

这两周很充实,但是喻文州也没有停下继续观测时间尽头的进程。只是精确定位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毕竟以“爆炸中心”为圆心,半径相同的地点全都会有相同的时间尽头,所以排查起来需要反复尝试。偏偏一天又只能发动能力一到两次,进展就显得尤其缓慢,这让喻文州有些心焦。

 

 

“今天要不去医院外面吃?东街那边不少馆子都不错。”换了衣服出来,喻文州提议。昨天中午黄少天叫了美林阁的点心,喻文州一看收银条吓了一跳,回想自己这些天请的都是些盒饭快餐的外卖,和黄少天请的档次根本天壤之别。喻文州非常过意不去,想着今天中午也应该请他稍微高级点的才好,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虽然人家是大少爷自己是穷医生,这点人情世故喻文州不会不懂。

黄少天眨巴了下眼睛,把手插进病号服上衣口袋,左右晃了晃。“不去。”

“为什么?”喻文州奇怪,“很近,就在医院边上。”平时喻文州主动提议叫什么外卖,黄少天总是兴高采烈地答应。

黄少天少见地沉默了,他把头耷拉下去用脚尖画着地板,说:“懒。”

这么多天,喻文州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次只蹦一个字儿的黄少天,顿时大感意外。

“话说……你多久没出过医院了,你家里人呢?”喻文州回忆了一下,这么些天了,他从没见黄少天出过医院大门。他身体本没什么毛病,出门溜达一圈没人管他。

黄少天一撇嘴:“……进来之后就没出去过,不想出去,我就喜欢这里。”

喻文州惊讶:“一次也没有?”

“……嗯。”

黄少天住进这医院,据说整整大半年了,他却一次都没出去过,对有关家人的问题更是避而不谈。喻文州隐隐约约感觉到黄少天并不希望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可能他有不得已的理由或者苦衷,于是喻文州识趣地没有刨根问底。做医生这行的,这点分寸感尤其必不可少,很多病人来看病,从他们肛门里取出各种异物的时候,喻文州从来都是不动声色,不会过问原因的。

他立刻转换了话题:“那你想吃什么?我请吧。”

黄少天一下子高兴起来:“请我去吃你们医院食堂吧!”

“你要吃食堂?可是…”喻文州又一次讶异。

我记得是你说吃医院的食堂像吃翔一样呢。

“不用可是啦!”黄少天扯了扯喻文州的袖子:“走吧走吧!我偶尔想体会一下民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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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17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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