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安

吃到八分饱,回忆最美好

【喻黄】最终幻想(12)

巴豆里有木糖醇——就是说既毒不死人,也还没甜到那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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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后,喻文州换下从黄少天那儿借走的T恤衫,打开家中洗衣机的盖刚想放进去,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他把衣服展开,拎在手里前前后后端详了一番,又细细研究了水洗标,犹豫了片刻,保险起见还是决定手工把这衣服洗了。

这件喻文州不知价值多少。如果又是什么全球限量版,洗坏了,就算黄少天不计较,喻文州也不好意思不赔。这要真赔个万把块出去,穷医生喻文州可要肉疼好一阵子了。

喻文州把滴着水的T低级恤衫晾晒在阳台上,小心地整了整褶皱。一看时间已经不早,这才急匆匆地出门去了医院。

来到医院,只见一向冷清的住院部大楼门口人声鼎沸,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间传来激烈的争执和谩骂声。再仔细一瞧,居然还有人挥舞着“XX医院无良无德”、“杀人偿命”之类的标语和横幅。路人无不侧目围观。

喻文州赶紧走过去,拉住刚从人群中挤出来的一个护士,问她:“这怎么了?”

“医闹呗。人没了,家属这不就来闹事了么。”护士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嗓子接着对喻文州说道:“还叫了几个小流氓来,我看呀,咱们还是别去凑热闹了,离得越远越好。已经有人去叫保安和警察了。”

喻文州站在外围,透过人群的间隙往里面看张望了几下,骤然之间变了脸色。他顾不得许多,奋力挤过嘈杂的人群,来到中心。

人群围成小圆圈中央,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正死死扯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的白大褂不放。他皮肤黝黑,眼窝深深凹陷着,卷起袖管中露出的手臂上根根青经狰狞地暴起。他凶神恶煞地冲着医生喊:“这就是你们医院的责任!现在人没了还说不是你们医院责任?!我告诉你……”

一群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模样的人举着横幅,在一边高声附和起哄,一边威胁叫嚣着“赔钱赔钱”云云。

已是高龄的医生挣脱不了,双手徒劳地掰着对方的小臂,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歪到了一边。他抖索索地说:“他……他当时已经是晚期,我……我们……”

“送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来医院没多久就死了?再狡辩信不信老子揍你!”说罢,高瘦的中年男人愤怒地挥起拳头,作势要打。而拳头还没落下,却被身后一人猛然捉住。

喻文州钳着他的手臂,用力把男人拽开。他上前把惊魂未定的老医生护在身后:“你们怎么能打人?”

“他该打!要不是这个庸医,我儿子能死吗?当时还不给治,打发我们去什么临终关怀,去你妈的,就是他不给我儿子治,他才死了!”

老医生在喻文州身后颤抖着扶了扶金丝眼镜,弱弱地想要辩解:“我……”

“陈主任,你先走吧。”喻文州打断他,催促他先离开。

“想跑,门都没有,今天就他妈给我说清楚!”干瘦男人一听哪里肯干,冲过来推搡喻文州。同时他还上下打量了一眼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喻文州,顿时露出讥诮的神色,“哦,原来你也是这家医院的。哼!难怪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儿子当时已经是肺癌晚期了,再盲目使用治疗手段只会徒增他的痛苦。陈主任建议他转临终关怀科室也是希望他能舒适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男人来势汹汹,喻文州比他矮了半个头,却丝毫不露惧色,面色沉静地直视着对方。

高瘦男人即刻怒火中烧,音量骤增,小臂上虬然的经络越发鲜明,盘根错节,很是可怖。“你他妈是说你们一点没有责任!有责任的是我们,对不对!?”

喻文州继续平静地望着他,“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医院确实做得没错,希望你们能客观看待问题。”

“放你妈的狗屁!”

“你冷静一点,聚众寻衅滋事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你们要是真对医院的做法有意见,可以走法律程序,而不应该采用这种手段。”

高瘦男人火气更旺,一把将喻文州的领子提起来,“冷静你麻痹!我儿子都没了!”他用尽蛮力拽着喻文州往地上狠狠一摔,喻文州一个不留神,真被他甩了过去,一下子趴倒在地上。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旁边的小混混上来拉男人,“喂,不能这么闹,顶多吓吓人的,真打人咱们会有麻烦的。”

“你滚蛋!”男人却置若罔闻,一把推得小混混一个踉跄。

还没等喻文州站起来稳住身形,男人紧接着抢过身边一个小混混手中握着的的木棍,高高举在半空对准喻文州。“反正我儿子也没了,今天老子先给你脑袋开个瓢!”

 

 

黄少天拨开人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喻文州被三指粗的木棒结结实实地击中了脑门。然后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如同按下了慢速播放键,喻文州发出短促而轻微的痛呼,身体就这么一点点向后倾倒。他白大褂的衣角随风飘动着,来不及做出防卫动作的双手被倒下的身体向后牵扯而去。他一点一点向后倒着,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没有任何挣扎,也失去了一切支撑。最后他的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在水泥地上撞出沉闷的声响。

在短暂不过的几秒时间,在黄少天看来却漫长地好似一个世纪。

当这声闷响到达鼓膜的一瞬间,黄少天的瞳孔一下子缩成针尖。他觉得大脑“嗡”地炸开,犹如千百万只蝗虫过境,浑身上下的血液顷刻逆流而上,四肢如被千斤重的锁链束缚而动弹不得。

仿佛天地都失去了声音。见有人倒下,围观者“呼啦”一下都往后退了若干步,身边有人失声惊叫,有人忙不迭掏出手机拍照,但黄少天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了。视野中央的喻文州就静静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

胸中先是升腾起某种不知名的恐惧,黄少天难以置信地将眼光缓缓移动到肇事者身上,直到再次看清了他手中的凶器,确认了喻文州被袭击的事实,悲愤之情才如同海啸一样冲上大脑。

黄少天像一只失去控制的野兽向干瘦男人扑过去,用瞬间爆发的力量不顾一切把他拼命摁在地上。尘封已久的暴虐因子在刹那全数爆发,回荡在胸腔的杀意令黄少天双肩颤抖不已。

愤怒完完全全压制了理智,它叫嚣着驱使黄少天攥紧拳头,然后照着肇事者的门面狠狠挥下。仰躺在地的男人大惊失色,见状赶忙头一偏,堪堪躲了过去,黄少天的拳头带着风,一拳砸在他脑袋边的粗粝的水泥地上。

“神经病吧你!干你屁事啊!”男人被黄少天骇人的气势吓到,仰面倒在那里,色厉内荏地叫道。

黄少天向他瞪着写满暴戾的通红的眼睛,他嘴角往上一拉:

“老子我就是神经病,”

他揪着对手冷笑:“神经病打死你也不犯法。你敢动他,那我绝不能饶你。”

失控之下脱口而出的,正是藏匿在心底、最不愿面对的。但讽刺的是闻者众多而无人信以为真。

黄少天再度抡起拳头,被压在地上的男人避无可避,哇哇大喊。围着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却无人上前劝阻。

用尽全力将罪魁祸首揍得血肉模糊吧——无法遏制的冲动在黄少天心中翻滚。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黄少天挥下这一拳。

“黄少天……”

听到这声几不可闻的呼唤,黄少天的动作登时僵在那里。

“黄少天……住手……”旁边突然有人用及其虚弱的声音制止他。

愤怒如退潮的海水般立刻偃旗息鼓,黄少天即刻收了手,他慌忙从干瘦男人身上翻下来,手脚并用,急切又狼狈地爬到喻文州的身边,支着上身,颤抖地俯下去看他。

喻文州的额角有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流下来,糊住了一只眼睛。

那鲜红的液体使得恐惧又一次席卷而来,黄少天眼眶一下子热了:“喻……文州?”

“……听着,你不能动手。”喻文州吃力地睁开没有被血糊住的那只眼睛,对黄少天说。

黄少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好……好……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知道我是谁吗?……你流血了……”

“还好……有点疼……”

见喻文州恢复了意识,黄少天先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像是受了不得了的委屈,带着哭腔说道:“喻文州,你可千万别吓我啊。”

还没缓过来的喻文州没力气再搭话,只微微朝黄少天点了点头。

此时保安赶到,把闹事者拦到一边,控制了起来,几个小混混见势头不妙,寻了空荡溜走了。周围的人这才手忙脚乱地上来,帮着把受伤的喻文州架进了医院大楼。很快警方也到达医院,悉数将这些闹事的人带走。

喻文州虽然结实地挨了一记木棍,但却奇迹般地没有什么大碍,除了血流得比较夸张之外,思维意识都还算清晰。医院方面马上安排人手给喻文州做了包扎处理,为求稳妥又让脑科给他做了好一番检查。确定只是皮肉伤后,给他开了一间单人病房,批了几周的假。医院领导对于此事高度重视,当天下午副院长就亲自过来探望,并对喻文州进行了深切慰问。这么前前后后一番料理,这场闹剧引起的骚动很快平息,医院恢复了日常运作。

 

 

下午,叶修抬脚刚走出喻文州的病房就被吓了一跳。只见外面门边上蹲着一个黯然的身影,定睛一看,才发现一头金发颇为眼熟。

“小黄同志,你蹲这儿装蘑菇么?”叶医生觉得奇怪,开口对着蹲在地上的黄少天说。

黄少天低着头慢吞吞地站起来:“叶医生,他怎么样了?” 

叶修更奇怪了:“看上去挺好的。诶不是,你想进去看他就进去呗,在这里磨蹭什么。”

黄少天面露难色,一番内心挣扎后,把脸抬了起来,叶修一见又被吓了一跳。

“我勒个去,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很明显吗?”

叶修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为这还哭呢?平时咋咋呼呼的,看不出这么多愁善感啊。”

被当面戳穿的黄少天大为窘迫:“才不是……”

“喂!小喻啊,小黄来看你啦。”不等黄少天多做辩解,叶修站在门口把上身探进去,往里面大喊了一声。说罢他捅捅黄少天的胳膊,“快进去吧!”便踱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开,深藏功与名。

“是你啊,进来吧。”一身同样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喻文州正坐在病床上,他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到了杵在门口的黄少天。

黄少天略一踌躇,还是走进了病房。他走到喻文州跟前,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怎么样啦?”

“我没事的,大家小题大做了。过阵子就能好了。”挂了彩的喻文州一如既往温和地笑着,只是额头的白色纱布令他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

“可是你的头比平时肿了一倍,”黄少天十分担忧地看着喻文州被白色纱布缠绕着的硕大无比的脑袋,“不,两倍。”

喻文州咳了两声:“护士小姐包得比较有艺术性。”

“哦……还疼吗?”

喻文州想了想:“有点把。”

黄少天迟疑地绞着双手,神态扭捏:“哦……那要不你先好好休息?等你有精神了我再来看你?”

“没关系的,现在也无聊,过来坐会儿吧。”

说罢,喻文州拉了拉黄少天的袖口,示意他沿着床边坐下。黄少天没拒绝,顺从地轻轻坐到了喻文州身边,一侧床沿凹陷下去。凑近了,喻文州这才发现黄少天的眼睛红通通的,肿得像两个大核桃。

喻文州一愣:“你哭了?”

“没有!”黄少天赶紧否认,同时侧过身子,将脸转过去。坐在床边缘的他将双腿悬在半空晃荡了两下,沉默半晌。

“看到你挨那一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然后他像是在赌气似的把整个身体都转过去,只留一个后脑勺给喻文州,他气鼓鼓嘟囔道;“瞎出什么头,这种事情你瞎掺和什么劲,真以为自己有主角光环呢,有个三长两短还指望有人给你原地满血复活呢。这次你也真是命大,你知不知道你挨那一下声有多大,“邦”一声呐!”他比了一记手势,“超级响的!然后你居然就躺那里一动不动的了,我当时真以为你要挂了,不挂至少也得是个脑残了……”

黄少天没注意到,一直懒散倚靠在床头高高垫起的枕头上的喻文州慢慢挺直了背。

“你见着旁边站着的那些小流氓了吗?个个抄着家伙呢,光我看到的就还有拿着铁锹和板砖的。还好你是挨了木棍,要是他顺手拿了根铁的,你现在还能开开心心坐在这儿和我说话么?你这两年辛辛苦苦攒的工资就光去买殡葬一条龙吧。你爸妈好不容易培养个高材生要是就这么没了,你叫他们怎么办?你是不知道,我当时脑袋一下就炸了……”轻声的嘟囔渐渐放大音量,黄少天越说越激动,一头蓬松的金发在喻文州眼前频繁抖动。

喻文州仿佛如鲠在喉,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见过很多次口若悬河的黄少天,却从没见过以这样的情绪诉说着什么的黄少天。一直以来他总是洒脱地、故作无谓地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说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和奇谈怪论。而贴在他身上一张又一张的标签亦真亦假,更像是俄罗斯套娃一层层的外壳,纵使他偶尔在喻文州面前流露出些旁人不知晓的气质,喻文州也从未真正看透过这个人。而此时,他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直白地把心疼和担忧写在脸上。黄少天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好懂。

喻文州未置一词,坐直了上身静静听。

黄少天的喋喋不休在某个时刻终于戛然而止。屋子里又骤然安静了下来。门外走廊里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变得格外清晰。黄少天维持着背对喻文州的姿势,默然用脚尖在光滑的地板上画着圈。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还有,谢谢你。”黄少天听见背后的喻文州轻声说。

“谢什么?”黄少天嘟囔着问。

喻文州思考片刻,试图用轻松的口吻:“今天上午,皇上替微臣我报仇的事情,微臣我还记得呢。”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差点就殉职了知不知道。”黄少天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上午,的确是我太冲动了,但是那家伙真的该打。”

“动了手总是理亏的,现在被警察带走的是他们,要是你真把他打了,你也该被一起带走了。再说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舆论有时会很主观地偏向貌似弱势的一方,所以闹事的是不嫌把新闻搞得越来越大的,你一动手,让他挂了彩,他就有了借题发挥的余地。”

    喻文州分析得在理,黄少天闷闷无语,将嘴巴一撇:“我是不能像你这么冷静……”

其实回想起上午热血上头的冲动,黄少天自己也有些后怕。上一次使用暴力的后果是将自己送进了精神病院。如果今天真伤了人,不仅可能会被带到警察局,恐怕一直企图隐瞒的精神病病史也将公之于众。他来到这所医院,就是想有个新的开始,他不希望被这里的人知晓他的过去,尤其不希望喻文州知道。

“还好最后你还是收手了,当时我很怕你真的会动手。”

“哼。”黄少天绞着雪白床单的一角,轻哼一声。

“还是谢谢你,黄少天,谢谢你愿意替我鸣不平。”

这话说得太真诚,也太郑重。喻文州澄澈的目光让黄少天脸颊不由自主发烫。黄少天举起右手想要挠挠鼻尖,凑到跟前才发现裹着厚厚的纱布,只好作罢缩回手。早上的那一拳打在水泥地上,当时血气冲脑没什么感觉,事后才发现指关节上的皮肤全部破损了,一碰钻心地疼。护士帮他把整个手包成了一个酷似哆啦A梦手的球。

没来及缩回去的手被轻轻握住,喻文州小心地捧着黄少天缠满纱布的手,像捧着易碎的瓷器。他柔声问黄少天:“很痛吧。”

要说痛的话,脑瓜被开瓢的痛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喻文州头上带着伤,却问他痛不痛。眼眶酸涩得要命,眼泪不争气地一下子涌起。明明上午已经在背地里哭过一场,原本心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喻文州面前再丢这个脸的,但莫名其妙就是控制不住。

“啊啊啊啊,是啊痛死了,你说你还让不让人省心了。”黄少天大声说,仿佛这么做眼泪会主动回流进眼眶。

黄少天倾身,缓缓地向喻文州靠过去。喻文州微露出些意外的神色,一怔之后并没有躲开。黄少天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金黄柔软的发丝纷纷散落其上。他将面孔深深埋下去,试图让夺眶而出的泪水隐藏。但是温热的眼泪却透过薄薄的布料,洇进了喻文州的上衣。

后背上有只手掌迟疑着贴上来,但不敢贸然用力,只虚虚地悬在那里,带来几乎可以忽略的一点点触感和温度。

黄少天清楚喻文州在在意些什么。他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日子还早呢,而且我每天都记得吃药,不用这么小心。有时候我都替你觉得累。”

贴在背后手掌先是一顿,继而放心地落下。喻文州抚着黄少天的背脊,他笑着在黄少天耳边低声说:“早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你说绕口令呢。”

“日子差不多到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还是要注意点。”

“……好的。”

“……”

“……”

“你怎么还哭啊。”喻文州无法忽视肩头汹涌的湿意,无奈道。

“……小爷爱哭就哭,你少废话。”黄少天又抽搭着一吸鼻子。

于是喻文州不再多话,静静地由着黄少天靠着肩膀把眼泪抹在崭新的病号服上。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过一分一秒。

上午那短短的几秒犹在眼前,每回想一遍,黄少天都心有余悸。喻文州倒下的那一刻,黄少天体会到了名为绝望的感觉,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困难。上一次体会到相同的感觉还是失去W的那天。黄少天明白,这是将要失去珍视之人的绝望。

在今天上午之前,黄少天还不曾意识到喻文州已经在自己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意识到珍贵的原因是将要失去。

那天在213病房偶然的相逢,心中就有个声音一直催促着黄少天,让他去结识喻文州,告诉他:喻文州说不定就是你一直渴望着能够理解你的人。虽将信将疑,黄少天还是遵从了心中那个声音的指示,并且后来黄少天很庆幸自己当初这么做了。

喻文州时常带给自己棋逢对手的兴奋感,更多时候他能善解人意,极有分寸地准确拿捏着与自己交往的尺度,从未导致过任何难堪。以及他包容着黄少天脑袋里各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包括其他人看来奇葩至极的世界观。与在此后平淡却舒适的相处之中,黄少天于不知不觉中渐渐形成了对他的依赖。等回过神来时,喻文州已经变得不可或缺。今天上午丧失理智的那瞬间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好,还好现在喻文州没事。

许久,黄少天开口:“喻文州,你可别再出事了,你知道我朋友很少的,挂一个少一个。”

“你这不是咒我吗?”喻文州哑然失笑。

黄少天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补上一句:“总之你以后要珍惜生命。”

窗外起风了,雨点接踵而至,轻轻敲击着病房的玻璃窗。背后和额头源源不断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烘得人心也一片暖意,让人无论如何不舍得破坏这一刻的静谧。

黄少天模模糊糊地想,他应该不会忘记这一天。

这一天,他察觉到他拥有了一个值得在乎的人。

这一天,他也学会了为除自己之外的人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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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最亮的星》里有一段歌词,我个人觉得简直就是此文主题曲,就是这段: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还没写这文,所以对歌词"祈祷拥有流泪的眼睛"这句很是不解,谁没事喜欢一天到晚哭啊。但是在写这文的过程中,我突然就想明白了,麻木不仁的人是不会有流泪的眼睛的。只有当一个人的心和世界有所联接的时候,他才会为他人而哭为他人而笑。有一双愿意为他人流泪的眼睛是你爱着这个世界的最好证明,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还有黄少天失控那段,那句"我就是神经病"的聊爆式发言,我设想的时候感觉特别有冲击力,没想到写出来就没有那种感觉了,文字功力不够,挺郁闷的……可能也是因为作者骨骼惊奇吧!

(修改了一下下,貌似好像大概比之前好一点点了。感谢九门绝学小天使的错别字捉虫和修改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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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17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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