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最终幻想（28）
黄少天和喻文州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又古怪。
喻文州早上起床，加了两个蛋两个脆饼的煎饼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买早餐的人已经开溜了；下了班回到家里，家里被收拾得窗明几净，打扫的人不见了；喻文州在住院部值班，同事捧着一盒点心进来，打开一看，是自己最爱吃的口味。同事说：黄少天说请大家吃的，诶奇怪，以往都是他自己送进来的……
显而易见，黄少天在躲喻文州，躲的手法还非常剑走偏锋。黄少天没有人间蒸发，也没有销声匿迹，他一边躲躲藏藏，一边却变本加厉地时刻刷着存在感。喻文州每日看着桌上的早餐，都会产生这人是田螺姑娘转世的错觉。好几次想拦他，黄少天见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溜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喻文州哭笑不得之余不知如何是好。
黄少天对张质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石破天惊，喻文州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但若是黄少天之后打个哈哈说自己口误了，或者表现得更加坦荡一点，喻文州也不至于连着好几天反复琢磨这句话其中的含义。黄少天越是躲他，就愈发透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他还不是我男朋友。”——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喻文州左想右想，大概琢磨出了个方向，却又不敢妄下断论，唯恐是自己自作多情。
“沐橙，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喻文州向对面正绣着十字绣的苏沐橙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啦，你说吧。”苏沐橙头也不抬，继续捣鼓着手上了针线。
这天下午喻文州在住院部值班，苏沐橙恰巧也排在了今天。临近年关，住院部里一大半的病人都办出院手续回家过年了，住院部上下空荡荡的，值班医生的工作较之平常清闲了不少。值班室里的医生们得了空就聚在一块儿聊天，也不乏苏沐橙这样的自己带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的。
“‘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喻文州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嗓音：“你觉得……这句话什么意思？”吞吞吐吐的，苏沐橙一听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看过来，仿佛洞悉一切的神情惹得喻文州莫名一阵发虚，。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不等苏沐橙出声，一边的某个女同事耳朵尖，听到喻文州的问题便兴奋地凑过来：“喻医生，谁说的谁说的，‘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哎呦，我好像嗅到了属于你的八卦气息哦。”
喻文州先前刻意放低了音量，就是不想惹人注意，结果被她这么一说，值班室里所有人的眼睛刷一下都对准了喻文州。偏偏今天值班室里除了喻文州都是姑娘，一屋子女人的八卦之魂岂能小觑，听到喻文州这儿有料可八，值班室一下子沸腾了。
一个女同事坏笑着眨了眨眼：“‘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喻医生，难道你就是话里那个‘他’吗？”
“废话肯定是啦。”另一个女同事立刻替喻文州回答。
“不不不，并没有……”喻文州大窘，连忙摆手否认。
这时所有人又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喻文州，大家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一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地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这句话的意思好明显的！喻医生，那人就是对你有意思呗！”
“关键就在这个‘还’字！还不是，就是现在虽然不是，但是未来必须是！你们说对不对嘛。”一人环顾四周，数名同事皆点了点头。
“所以喻医生你马上就要脱单了吗？”
“我们一直都奇怪呢，好好地青年才俊怎么没有对象，这下好了，终于了却姐姐们一桩心事。”
“护士站有个妹子好像还蛮中意你的呢，看来她是要希望落空了啧啧啧。”
“话说喻医生那个人谁啊？我们认识吗？”
“做什么工作的呀？”
“你们怎么认识的？”
“是哪里人啊？”
……
“我没……”被围在中间的喻文州无力扶额，向苏沐橙投去求救的目光。
坐在对面的苏沐橙一直笑意盈盈不做声，就干看这一场喻文州被围剿的好戏，直到喻文州被逼到独木难支的境地，才终于搁下手头的十字绣，站了起来：“文州，你有零钱吗，有的话帮我去买瓶绿茶吧，我今天忘带钱包了，谢谢啦。”
喻文州如获大赦，立刻站起来走出值班室，把一双双饱含殷殷关切的眼睛堵在了门板后面。他暗自长舒一口气，走向转角的自动贩卖机，只听见背后跟来一个脚步声，回头看去，正是苏沐橙。
“女孩子八卦起来的架势好吓人，我都以为自己要被生吞活剥了。”喻文州回头向着苏沐橙苦笑了一下。
“她们没有恶意的，别放心上啊。”苏沐橙快步跟上前来，与喻文州并行。
“不会。”喻文州笑笑，同苏沐橙一起走到自动贩卖机前：“绿茶对吗？要热的还是冷的？”
“热的吧。”苏沐橙答。
喻文州便掏出钱包，朝机器塞进一张纸币。片刻之后，掉落下两瓶饮料。
“现在喝吗？”喻文州问。得到苏沐橙肯定的回答后，喻文州便旋开绿茶的瓶盖，连盖带瓶递给了她。
“谢啦。”苏沐橙接过，便在一旁走廊找了个座坐下了。“好了，你都请我喝饮料了，我得回答你的问题啦。”
喻文州也走过去挨着苏沐橙坐下，拧开了自己手上的乌龙茶喝了一口，静静洗耳恭听。
“‘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嘿嘿，这句话真让人怀念。”苏沐橙双手捂着绿茶瓶子，微微晃动双脚。
“嗯？为什么这么说？”
“当时我和方锐还没谈恋爱呢，彼此差不多就是心照不宣只剩临门一脚的状态，后来呀有一回我俩一块儿出去吃饭，路上遇见他一老同学，问方锐这是不是你女朋友，这货当时的回答也是：现在还不是。然后他回头问我：这得你决定。结果我俩就这么成了，哈哈。”
喻文州偏头望去，只见苏沐橙脸上洋溢着少女一样甜蜜羞怯的笑容。喻文州回想起解剖台前手起刀落开膛破肚的她，以及在为病人插导尿管通尿结石时面不改色的她——她早已成长为独立果敢的女性，爱却能让她保留住这份纯真和柔软。
“所以说呀，‘还不是’，潜台词就是‘希望是’咯。诶对了——”给出确切答案后，苏沐橙突然别过头来，闪烁着大眼睛：“那句话是黄少天说的吧？”
“！——”猝不及防地，喻文州一口乌龙茶堵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呛得好一阵凶猛的咳嗽，心道女人的直觉真是恐怖至极。
苏沐橙一边帮他顺气一边露出十分讶异的表情：“这话是黄少天说的你还来问我呀？你不会没看出来黄少天什么心思吧？他都那样了，你不会以为是纯友谊吧？我昨晚还和方锐争论这事呢，他也说没看出来黄少天哪里对你有意思。你们男生都是榆木疙瘩吗……”
黄少天过去的人生经历鲜有人知，喻文州是其中之一。黄少天一开始粘自己粘得紧，到后来把自己当成倾诉对象，喻文州都毫不怀疑地认为那是由于黄少天奇妙的世界观以及童年缺爱的阴影导致的，最初是因为自己恰好符合了黄少天“小说”中某个人物的特质，后来是因为自己也恰好是个乐于倾听并能理解他的人。更重要的是，黄少天不止一次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排斥与Alpha结合的立场，这无疑从根源上切断了喻文州怀疑黄少天喜欢自己的可能性。所以黄少天对喻文州再好，喻文州也只能以为那是纯友谊，不敢做他想。
终于缓过劲来的喻文州问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沐橙眼瞪着眼睛，难以置信：“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最近简直把你照顾得像个巨婴了，鞍前马后无微不至的。一般人不会天天跑人家里洗衣服做饭吧。”
“巨婴”一词让喻文州脸颊发烫。“呃，他不会做饭，都是买现成的。”喻文州提醒。
苏沐橙一挥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他以前啥样我们都知道，小少爷整天游手好闲的，能变成现在这样简直是奇迹啊。”
苏沐橙接着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改变自己的啊。以前方锐油嘴滑舌的老喜欢到处撩妹，和我好之后就收敛起来了；我以前总是熬夜，和他住一块后居然每天11点准时上床了，你看，这搁以前我俩谁敢想啊，在一起了还不是愿意相互迁就。你不是挺细腻的人吗，应该觉察得到黄少天的变化吧。”
喻文州一番犹豫，说：“他的改变我的确能感受到。但你可能不知道，他……第二性别是Omega，做不了手术的那种。”
“啊——”苏沐橙单手捂嘴，表情惊讶：“原来他……”
喻文州点头：“他一直很排斥Omega和Alpha在一起，对他来说这几乎是原则性的东西，他为此甚至付出过十分惨痛的代价……所以我下意识就认为他不可能对我……”
“哦……原来如此啊。”苏沐橙恍然大悟，随后歪着脑袋想了想：“原则——”她拖长了音调，“话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心想长大了一定要找一个又帅气又多金又温柔又霸道的男人呢，一点也不能将就，就这是我当时的原则。结果你看，到头来还不是找了方锐这货，哪一条都和我的原则差了口气，但是没办法啊，他就是这么个人，所以啊，为了他我只好把原则改掉了。”她愉快地笑了笑，装作无奈的样子耸耸肩。
女孩子是很主观的动物，什么事情都喜欢拿亲身经历做类比，三句不离自己的感情。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每一次开口都是真情实感而非泛泛而谈，喻文州也从她的话里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不是你的原则框定了你爱人的范围，而是你爱上的人构成了你的原则。
“他说不定会改变想法的，只要有人值得他这么做。”苏沐橙拍拍喻文州的肩膀。
那么自己会是那个值得黄少天改变原则的人吗？喻文州觉得答案是肯定的，虽不曾听黄少天亲口承认，不知怎么他就是隐隐有这份自信。
“是不是高兴坏了？”苏沐橙咯咯笑着，“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瞧你都笑开花了。”
喻文州这才惊觉自己的嘴角从刚才开始就不自觉地上扬。这心花怒放的喜悦根本藏不住，喻文州试图收起这让他看起来傻兮兮的笑容，但稍做努力便放弃了，笑着投降似的对苏沐橙说：“说实话，我真的很高兴。”
苏沐橙笑得更开怀：“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咦？脸都红了，你也太可爱了吧。”
喻文州一听赶紧把头偏过去：“别取笑我了。”
“你会和他表白吗？”苏沐橙问。
“嗯，等化验结果出来，如果我没事的话。如果我有事……”喻文州拧上乌龙茶瓶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不能害他，毕竟我此后会过得很辛苦，我不能要求他和我一起走下去。”在尘埃落定之前，纵使已经知道黄少天的心意，喻文州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话题一下沉重起来，苏沐橙看了看喻文州，忽然就沉默良久，再开口时情绪低落。
“你出事之后我特别不解，为什么偏偏是你。你是我们这届首屈一指的优秀学生，学习最努力，性格最好，临床最出色，灭绝师太喜欢你，全班同学喜欢你，实习医院喜欢你……为什么偏偏是你要遇上这种事情，明明你才是最应该被老天善待的人啊……”
喻文州转头看苏沐橙，一头披肩长发遮掩着侧脸，隐约见她咬着下唇。
喻文州仰头靠在身后墙壁上，叹息道：“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想通了。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奔赴死亡的过程，这次遭遇让我更加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人生无远弗届，那就永远意识不到活着的意义。经此一事，不论最终结果是好是坏，我都明白了如何向死而生。带着末日的心态去生活，纵使人生长度有所缩减，生命的总质量不一定会减轻。”
“末日”这个概念喻文州并不陌生，此前时间尽头还存在的时候，喻文州以及全人类都无时不刻笼罩在死亡阴影之下。只是当时的“末日”是如此抽象与飘忽，会不会到来、什么时候到来说到底都是喻文州测量的结果，比起恐惧，喻文州感受到的更多的是疑惑。就算真的末日到来了——喻文州这么想——也是世界和我一同消失。要死一起死，听起来多么悲壮又令人感到宽慰。比起世界末日，“你有可能得了艾滋”则具体得多，也可怖得多，也漫长地多，是真真切切深入骨髓的绝望。
时间尽头自2015年的12月后就永远消失了，此后再测就测不到了。放下心来的喻文州逐渐降低了观测的频率，直至他被割伤后，郁郁寡欢，他就完全中断了观测。
听喻文州讲了这番话，苏沐橙忍着眼泪拼命点了点头：“嗯。”
反倒是喻文州笑了：“你别哭，方锐知道了要心疼。”
苏沐橙偷偷用大拇指指腹拭了眼角：“你这些天精神状态好多了，刚出事那几天一副形容憔悴的样子，我们好怕你自己先想不开。”
“是啊，一开始我确实挺绝望的。”喻文州把玩着手中的水瓶，“多亏了他，如果没有他，我说不定真会钻牛角尖到无法自拔。”
多亏了黄少天，让他在漆黑一片的绝望之海中抓到了一片浮木，引着他漂向希望。
“我们做朋友这么多年，还没一个和你只认识半年多的人了解你，真不甘心啊。”苏沐橙嘟起嘴巴，佯装恼火的样子，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怒意。
喻文州心知她是由衷为自己能遇见对的人而高兴的。他抬头望着走廊上头一盏明暗闪烁的日光灯：“遇见他之前我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能有这样的相处模式，遇见他，我很幸运。细细想来，他真的为我改变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
“不仅是他为你改变，也是你令他变成了更好的人。”苏沐橙补充道：“你也一定为他付出过什么，也因此你成为了更好的人。爱是互相的，如果两个人都能从一段关系中有所收获也有所付出，那么这就是一段可以持久的感情。”
喻文州将这句话细细品味了片刻，展开笑容，他肯定地说：“如果我们能开始，那我相信这将会是一段持久的感情。”
黄少天蹲在花园的小池子边，断了半截尾巴的黑猫一声不吭蹲在他身边。黄少天捡起一片小石子，瞄了瞄角度后朝池心抛出。小石子“噗噗噗”在水面连跳三下，最终沉了下去。池水荡开涟漪，落在水面上零星的枯叶随之起起伏伏。黑猫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心，思索着它不能理解的现象。
“啧！”黄少天不满地啧了一声，双手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黑猫闻声望了他一眼。
池子对面不远处有一人握着手机，正在和那头大声吵架，中文句子里夹杂着英文单词，叽里呱啦的，一股装逼犯味扑面而来，黄少天听了心里越发烦躁。
黄少天这次可真算体会到什么叫“祸从口出”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黄少天再追悔莫及也没用。这话好死不死被喻文州听了个正着，其威力不亚于原子弹小范围试爆，黄少天当场一下子就虚了。心虚了只好躲着他，越躲越心虚，连解释说自己不小心说错话的机会也失去了，闹得没了一点转圜余地，他每天生自己的闷气，整个人心浮气躁。
之前，黄少天最过不去的坎是他自己的心结，自从被张质一番洗脑、并和再次出现的W谈话之后，这个心结已经渐渐被解开。遇到喻文州，让他觉得过去的坚持可以因这个人而改变，而对W的负疚感也因对方的谅解不再是镣铐。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敢放开了手脚去追求这段感情。黄少天常年不接触社会，和人交往的范围十分有限，更不用说恋爱经验。以前第二性别还未分化，W和周泽楷谈恋爱这事儿黄少天并不反对。每当W和周泽楷在一块儿，黄少天就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自行回避，所以他俩恋爱了两年，黄少天也没能从他俩身上汲取任何经验。
好像听得见黄少天的心声，此时对面大声喧哗的装逼犯对着手机吼道：“你的life被dog eat 啦？？”
被踩了痛脚，黄少天狠狠递过去一个白眼，可惜对面的那位并没有接收到。黄少天只好不理他，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黄少天一张白板，对喻文州就是单纯的喜欢，单纯得就像一杯蒸馏水不掺一丢丢杂质，至于后续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黄少天是丁点儿没考虑过。
被喻文州撞破了心思也就罢了，主要是时机实在太差，非常差，极度差，差到不可遏制。
任谁都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喻文州还没拿到化验结果，谁和他说话之前都得过过脑子就怕说错了话刺激到他。就在他生死攸关的时刻自己冷不丁唱了这么一出，在原本沉重的基调之上硬生生加了一层大写的尴尬。换位思考，这要命的当口儿谁有心思儿女情长花前月下。就算搞封建迷信，人们也得说：冲喜也不是这么个冲法。再说难听些，这就是坟头蹦迪的削弱版——都是不合时宜到了极点。
“Timing（时机）! You know？Timing 很 important,OK?”装逼犯又在池塘那头大喊。
这次黄少天凶恶的目光终于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装逼犯整个人一抖，背过身去，握着手机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往远处走了两步。
黄少天收回目光又接着想：另外自己此前三番五次批判Alpha和Omega在一起的错误性，一副决不妥协的斩钉截铁的态度。现在竟然当着喻文州的面自己打脸打得“啪啪”直响，一点点过渡都不给，直接两个大耳光上来扇得他头晕目眩。
“你以前really 很 stupid！Now you regret 了吗？！”装逼犯掐着点再开嘲讽。只是此时他背着自己，叫黄少天拿他没辙。
黄少天强压怒火，继续想：还有，张质逮着机会就攻击自己的学历，尽说些“考不上大学”、“蠢货”之类的话，而这正是戳中了自己最隐秘的痛处。在他还没喜欢上喻文州时，两人在一块儿就是吃吃喝喝瞎扯扯淡，喻文州自力更生，自己则拿着家里的钱混吃等死，黄少天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然而真当自己喜欢上喻文州了，就觉得喻文州浑身都是优点，自己浑身都是缺点，自己哪儿哪儿都配不上他。喻文州是博士高材生、前途无量的青年医生，就算日后做不成医生干别的行当也决不会逊色，而自己是高中肄业、整天无所事事的死废柴。每每想到这儿，黄少天就觉得腰杆儿都挺不直，连喜欢人家的资格都要打个问号，更别说正儿八经去表白了。
“You have nothing！You know what？你就是个loser！”
明知道对方不是在骂自己，但黄少天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脑袋一热，“噌”一下站起来：“你说谁呢？”对面顿时被吓到，一脸遇见智障的表情，握着手机匆匆跑开了。
耳根终于清净下来。“哼！可恶的张质小四眼，小爷智商150呢，真去考大学会考不上？”黄少天重新蹲下，气呼呼地捶了一拳脚下的泥土地，泥土湿润而松软，手背一片凉意。黑猫被吓了一跳，警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黄少天突然想起现在W已经不在了，自己理科是不错，但自己的文科水准蹩脚到令人发指，说不定还真考不上。
“靠……”黄少天沮丧极了，又一捶地面，黑猫又退一步。
所以综合各方各面、主观的客观的、内在的外在的因素，“他还不是我男朋友”这句话至少也得等喻文州拿到报告、自己做好充分心里准备、给喻文州做好铺垫且自己混出个人样来的时候说出来，才算得上合适。现在这话说得……
“呸！真不要脸！不要face！”装逼犯的声音远远飘来。
黄少天郁结。
黄少天还蹲在地上纠结，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黑猫一惊，飞也似逃走了。
“是你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到黄少天右边，懒洋洋道。
黄少天抬头看了看来人：“叶医生，午饭吃了吗？”
“吃了。”叶修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点上，开始吞云吐雾。“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呐。”
“咦，黄少天！还有，这不是叶医生嘛！”这时方锐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跑过来一下蹲在了黄少天左边，叶修见状，也学着两人蹲了下来。
“刚吃完饭出来散散步，正好就看见你俩啦！”方锐说。
“我说……”黄少天满头黑线：“三个人并排蹲在一起会很像建筑工地的民工……而且叶医生还叼着烟。。”
“也很像聚众闹事后被警方控制的肇事者们。”方锐点头并补充道。
“多么靓丽的风景线。”叶修说着，吐出一口烟。
黄少天：“……”
黄少天看看左边的方锐，忽然灵光一闪，开口便问：“方锐你当初是怎么追到苏妹子的啊？”
方锐狡黠一笑：“当然是凭借我的人格魅力！”
黄少天和叶修不约而同投去鄙视的目光。
方锐哈哈大笑，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她那么漂亮，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好，凭什么看上我是不是？”
黄少天问这问题当然不是临时起意随便瞎八卦。正自卑着自个儿配不上喻文州呢，鲜花插牛粪的例子就活生生出现在了眼前，听一听也是极具参考意义的。
见黄少天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方锐“我去”了一声：“你就不会恭维两句，说说‘哪有哪有，你也很优秀的’这种话吗？！”
叶修一声嗤笑。方锐越过黄少天瞪了他一眼。
“我告诉你，这必须得靠脸皮厚，而且还要有技巧。”方锐说：“我就缠着她，别的男生约她吃饭我说我送你去，她吃完了我再去接她，这么几次把情敌全吓跑了。哈哈哈！后来我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就请了我一高中同学假装偶遇我俩，让他问我苏沐橙是不是我女朋友，结果顺水推舟我俩就好上了！”
见黄少天一脸“卧槽还能这样”的惊愕神情，方锐兴致高昂，接着说：“后面还有呢！后来又一个小子也看上她了，风雨无阻想挖我墙角。那小子吧，确实比我优秀，我还真有点怕苏沐橙动摇，后来我就趁苏沐橙接他电话的工夫灌了自己几口白酒，我这人喝酒上脸，脸当时一下子就红了，然后我又赶紧滴了两滴眼药水，苏沐橙一挂电话，看我都吃醋到哭了，立刻就和那小子断了联系……”
套路！全他妈是套路啊！黄少天都听傻了：“靠，说好的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呢？”
“小黄同志还年轻，情场如战场，丝毫懈怠不得啊。”叶修对他说。
“叶医生你不是也单着吗？”黄少天问。
“谁说的？我都结婚了。”叶修说着从衣领里拽出一根链子，其上挂着一枚戒指。“戴手上不方便罢了，一直要戳人屁眼。”
“啊？！合着你们一个个都有对象啦？”
叶修同情且腼腆地对黄少天笑笑：“嗯。”
“……”黄少天无语，一个个他以为找对象困难户都默默找到了对象，这世界运行怎么这么不按基本法呢？
叶修接着说：“当时我和我对象头一回一起旅游，我订了间双床房，以示我正直的本性。”
“切……那么这下你的阴谋怎么才能得逞呢？”方锐问。
“小青年学着点，”叶修十分得意地扫视了两人一圈：“我临睡前‘不小心’把水泼在了其中一张床上，后面的事你们都懂的……”
套路，全他妈是套路！黄少天在这方面经验着实不足，听得瞠目结舌，红了脸，根本插不进话去。
“所以说，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追人这事儿谁脸皮厚谁套路深谁笑到最后。”方锐慷慨总结陈词。
“嗯。”叶修深表赞同。
“况且和苏沐橙好上之后我就奋发图强了，从垫底学渣变成了拿奖学金的学霸，这不还和她一块儿考到了三甲医院。我以前被喻文州全面碾压，现在咱俩差距也小多了吧！我一开始是屌丝，那人不是可以改的嘛！老子就是喜欢她！为了娶苏沐橙，老子拼了！”方锐猛地站起来，振臂一呼。
“说得太好了。”叶修热烈鼓掌。
一阵寒风刮过，方锐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啊哟，这天蹲外面可真冷，我不行了，先撤了。”
叶修也站起来，掐灭了烟丢进一边的垃圾桶：“我也觉得有点冷，也撤了。小黄你一起走吗？”
受到震撼教育的黄少天蹲在地上：“你们走吧，我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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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妹子，以上套路虽好，只适用于男生撩妹哦！妹子不要轻易尝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