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众生相（5）——孔乙己版黄少天
诶呀……同志们。开一个loser的玩笑叫“嘲笑”，开一个牛逼哄哄的人的玩笑就是真的开玩笑。开马云和王思聪的玩笑，开09和sky的玩笑，能叫嘲笑吗？？摆明了是人家不介意自黑，也不介意别人黑一黑嘛……
电竞选手退役了去做淘宝和直播很平常嘛……淘宝一皇冠和游戏直播百万观看数什么概念……月入几十万不是梦想啊，这真不叫晚景凄凉。电竞选手到了年龄，不再适合混电竞圈，把人气变现去做别的事情，人生开始新阶段，根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吧……谁一辈子就做一件事情呢
哎……我本来真的只是来搞笑的，观众理解的貌似和我想表达的不一样啊。我脑子里浮现大家开他玩笑的样子可是和谐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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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雨的训练室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中央一个长方形的大桌子，桌子上放着二十数台电脑和读卡器，可以随时刷卡登入游戏。参加训练的队员，轮到他做跳跃练习的时候，每每连跳四块石头障碍，就算偶有偏差也可算得上合格，——这是前几年的事，现在跳偏了是要单独留下加练的，——靠桌边坐着，认真地做完了休息；倘肯多花一小时训练，便可技艺精进，当上主力，不坐冷板凳了，如果练到十小时，那就能当上队长，但这些队员，多是些手速达人，大抵没有这样的能耐。只有手残的，才能当上队长，分析局势，制定战术，慢慢磨血杀敌。
我从联盟第十三季起，便在设备研发部里打杂了，经理说，样子太傻，怕当随队出征伺候不了队员们，就在后台做点事罢。元老级的主力队员，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新研发的银装穿到自己角色身上，看过银装属性有没有错，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混日子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经理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在训练室端茶送水这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待在训练室里，看队员们焦头烂额。虽然没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经理是一副凶脸孔，队员输比赛后也没什么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已经退役了的黄少到训练室，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黄少是手速快又打得过队长的唯一的人。他身材瘦削，脸色白皙，一头黄色短发。虽然前些年名声显赫，退役之后大神光环也稍加褪了些去。他在训练室里说话，总是满嘴跑火车，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黄，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屁话多黄金少”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黄少。黄少一到训练室，所有训练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黄少，你又在水友赛中被弹幕喷了！”他不回答，对着队长说：“给一张剑客角色卡，装备要强力。”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刷卡登入荣耀。队员们又故意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卡在树里出不来了！”黄少睁大眼睛说，“你们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去你直播间亲眼见你卡在地图中间的树里，被水友吊着打，被骂菜逼。”黄少便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卡树不能算菜……卡树！……小概率的事，能算菜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CARRY全场”，什么“中路杀神”之类，引得众人都笑起来；训练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黄少原来也能做队长，但终于耐性缺缺，又爱在比赛中说脏话，于是愈来愈招人烦，弄到被联盟罚款的地步。幸而一身伺机而动的好技术，便在队里坐坐第二把交椅，比赛关键时刻杀出来拿个人头。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屁话太多。赛场上团队频道发言不过几句，便连重点和逻辑，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其他队员也不乐意看他的战术意见了，只听队长一人。黄少没有办法，便免不了偶尔做出自言自语的事。但他自退役之后，念旧之情却比别人都好，就是隔三差五回来转转；虽然间或忙着开淘宝店和直播，暂时不来，但不出一月，定然再出现。
黄少搓了两盘竞技场，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黄少，你当真做的了淘宝么？”黄少看着问他的队员，显出不屑置辩的神奇。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一个皇冠也捞不到呢？”黄少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色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键鼠利润薄人工成本高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训练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经理是决不责备的。而且经理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黄少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我这种没有存在感的人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玩过荣耀么？”我略略一点头，他说，“玩过荣耀，……我便考你一考。你作剑客被浮空了，此时该怎么办？”我想，卡树里猪一样的队友，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黄少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吧？……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套路应该记着。将来你当上职业选手，能用上。”我暗想我和职业选手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也从不玩剑客这个职业；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落英式接逆风刺么？”黄少显出及其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敲着桌面，点头说，“对呀对呀！……其实这里可以有四种套路，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黄少刚撸起袖子要在电脑上给我演示一番，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了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训练营的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黄少。他便给他们送签名照，一人一张。孩子们收下签名照，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他。黄少着了慌，伸出手指把电脑关了，弯下腰说，“不陪你们练了，你们人太多，我已经怕了。”直起身又一看面前一双双殷殷期待的眼睛，自己摇摇头说，“太多太多！陪练哉？吾乃黄少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黄少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常规赛第十轮前的两三天，经理正在慢慢安排准备工作，忽然说，“黄少长久没有来了，上次输了卢瀚文发誓还欠在操场一圈裸奔呢！”我才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队员说道，“他怎么会来？……淘宝要搞双十一了。”经理说，“哦！”“他淘宝店生意仍是一般般。这一回，是要借东风好好拉一下销量了。”“说来他直播游戏的如何了？”“如何？仍总是语音说废话，间或卡在树里，和水友互相甩锅，被弹幕喷成狗。先是狡辩，后来粉丝加入一齐互喷，喷了大半夜，再被人围着喷。”“后来呢？”“后来他的直播间禁语音了。”“禁语音怎样了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文字泡攻击了。”经理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做安排工作。
十一月之后，天气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空调，也须穿上秋裤了。一天的下半天，训练还没开始，没有一个队员，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给开一台电脑吧。”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黄少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还是老样子；见了我，又说道，“开台电脑。”经理路过门口，也伸进头来，一面说，“黄少么？你还欠操场一圈裸奔呢！”黄少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和后辈打指导赛，胜负不要放在心上。今天要不来一回认真的PK，给我张剑客角色卡，装备要强力”经理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黄少，你直播又和水友吵架！”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吵架，怎么会打被禁语音？”黄少低声说道，“那是相互讨论，论，论……”他的眼色，很像恳求经理，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队员，便和经理都笑了。我开了机，取出备用账号卡，放在桌上。他坐下后同卢瀚文搓了若干局，输多赢少，他也不再寻借口，直道后生可畏云云。待到傍晚，便又在队员们的欢送中，挥了挥着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黄少，据说他主播做到了30级，回回在线观众过百万，天天有人给他刷大宝剑，淘宝店也有了一皇冠，销量喜人。到了年关，经理说，“黄少还欠操场一圈裸奔呢！”到第二年的全明星，又说“黄少还欠操场一圈裸奔呢！”到季后赛可是没有说，接着便是喻队长和兴欣的那个妹子也退役了，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黄少。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黄金一代的确成了过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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